苦难之外 ——《活着》

  • 图书:《活着》
  • 作者:余华
  • 时间:2016年11月

中学时代的假期常去舅舅家里借书看,书架上就有这本《活着》,翻了翻当时感觉书还挺厚的,而且是一本悲苦情节的小说也就没看。直到最近,机缘巧合才重遇此书。不知是否因为期待过高,读毕感觉味道还是欠了些,以下以吐槽为主。

看到豆瓣上有个短评:

就是特别苦,没有《白鹿原》好看,感觉缺乏一种生命的韧性!

《活着》这本书给我的感觉大致如此,福贵曲折苦难的一生是全书的主要内容,除此之外很难品出其它东西,而这诸多苦难似乎也不尽然全是苦难。

起初,福贵嗜赌成性输光了全部家产,从地主少爷变成了佃农,这看似是苦难,但是从后面我们可以看到,如果不是最初就输光了家产,后面遭批斗的就会是他和他的家人,掉脑袋的就会是他本人。而在这一变故中,福贵的性情也发生了变化,原来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现在幡然悔悟变得更加成熟有责任心,虽然千金散尽,但是换得浪子回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此外,新地主龙二租给福贵的是最好的土地,这与普通佃农相比应该也算是比较好的境遇了。

从他家人方面来说,福贵从地主少爷变为佃农这一过程中,他的家人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尤其是他的妻子,不仅能与他共富贵还能共患难,而孩子也是那样懂事,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福分。

后来,福贵在去城里为母亲买药的过程中意外被抓去当了兵,这看似又是一大不幸,但是分析下会看到他当的是炮兵,所幸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而且因为是国民党的炮兵,所以即使身处重围,依然有物资供应。最后,战败被俘以后,福贵是带着路费身上一个零件也不缺地平安回到家的。此外,在后来的经历中也没有看到福贵因为在国民党的部队中服役过而遭到任何歧视和批斗。

对于一个不愿当兵打仗而被迫参战的普通人来说,不必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深陷重围而依然有物资供应、战争结束不留伤残顺利与家人团聚,不能不说这也算是一种福分。

灾荒年代,当全村都已断粮多日的情况下,家珍从城里的娘家带回了一小袋米,这帮助全家度过了最危难的时刻,而前面有交代“我女人家珍,是城里米行老板的女儿”,这样一个设定大概也是为这里埋伏笔的吧。而这一小袋米又岂是村里寻常人家能够希冀的?此外,如果故事的背景换成北方,比如黄土高原,那福贵一家经历的可能就不仅仅是忍饥挨饿了。

真正的悲剧是在小说后半部分。家珍因患有软骨病而干不了重活;儿子因与县长夫人血型相同,为救县长夫人抽血过多而亡;女儿凤霞与队长介绍的城里的偏头二喜喜结良缘,产下一男婴后,因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而凤霞死后三个月家珍也相继去世;二喜是搬运工,因吊车出了差错,被两排水泥板夹死;外孙苦根便随福贵回到乡下,生活十分艰难,就连豆子都很难吃上,福贵心疼便给苦根煮豆吃,不料苦根却因吃豆子撑死。最终,福贵用仅有的一点积蓄买下了一头即将被宰杀的老牛,取名福贵,与此牛为伴,在田间劳作。亲人都已逝去,福贵已被生活的风霜打磨得淡然、平静。

后半部分的情节是够苦的,但却给人一种因太多巧合凑在一起而产生的不真实感。此外,小说是通过一个到乡下收集民谣的文艺工作者的第一人称视角开始的,而在具体的讲述过程中又是以福贵的第一人称方式。这样一种安排太绕了,直接以福贵的第一人称视角写一个自传体式的小说岂不是更好?

以下是书摘:

伤号越来越多,只要前面枪炮声还在响,就有担架往这里来,喊着一、二、三把伤号往地上扔。地上的伤号起先是一堆一堆,没多久就连成一片,在那里疼得嗷嗷直叫,那叫喊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和春生看得心里一阵阵冒寒气,连老全都直皱眉。我想这仗怎么打呀。

天一黑,又下起了雪。有一长段时间没有枪炮声,我们就听着躺在坑道外面几千没死的伤号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那是疼得受不了的声音,我这辈子就再没听到过这么怕人的声音了。一大片一大片,就像潮水从我们身上涌过去。雪花落下来,天太黑,我们看不见雪花,只是觉得身体又冷又湿,手上软绵绵一片,慢慢地化了,没多久又积上了厚厚一层雪花。

到了后半夜,坑道外面伤号的呜咽渐渐小了下去,我想他们大部分都睡着了吧。只有不多的几个人还在呜呜地响,那声音一段一段的,飘来飘去,听上去像是在说话,你问一句,他答一声,声音凄凉得都不像是活人发出来的。那么过了一阵后,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呜咽了,声音低得像蚊虫在叫,轻轻地在我脸上飞来飞去,听着听着已不像是在呻吟,倒像是在唱什么小调。周围静得什么声响都没有,只有这样一个声音,长久地在那里转来转去。我听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把脸上的雪化了后,流进脖子就跟冷风吹了进来。

天亮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们露出脑袋一看,昨天还在喊叫的几千伤号全死了,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